杏花村与铜铸的房家铁打的仲村
作家姜树茂先生撰写的《渔岛怒潮》,于1965年12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1972年再版,2008年3月被收入“中国当代长篇小说藏本”丛书出版。当年这部以反映青岛东部(“岛里”一带)解放战争对敌斗争为主题的小说,一面世便风靡青岛地区及山东大地,六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末尤其火爆,随后被改编拍摄成电影、电视连续剧、广播剧等。小说以青岛市即墨东部“岛里”(今田横镇、王村镇、丰城镇)为背景,据说当年作者曾在这一带调查了解、体验生活达半年之久。作品描写了1945年至1949年青岛解放期间,面对残酷的对敌斗争形势,龙王岛人民群众在党组织的领导下,与还乡团、敌特斗智斗勇,巩固新生人民政权的故事。内容生动贴近生活,是当年发生在以王村为中心的“岛里”一带,党员干部舍弃生命保卫人民,群众积极支持党的工作保卫家乡真实情节的写照。而现实中有很多事例,比小说中所描写的还要残酷复杂凶险的多。
书中的杏花村则是如今的仲村,该村地处青岛即墨市东部沿海边陲的田横岛省级旅游度假区。据村中李氏族谱记载,仲村人于明代永乐二年迁居此地(现有560户1750人)。最早村名称陈家庄,因村中多种植杏树,每到春天杏花开遍村里村外而称杏花村。后因此村在周边四个方位适居其中故名中村,后演变为仲村。《即墨县乡土志》标作中村。这即为《渔岛怒潮》中将仲村称其为杏花村的原由。书中的“龙王岛”则是以田横岛为描写对象,其它诸如龙湾头、山东头、寡妇岛(也称女岛)等多数村名均是这一带村庄的真实名。寡妇岛的描写,则以女岛、山南村、巉山村的地理环境为参照。书中的主人公老会长的原型,是杏花村(现仲村)、房家、泊子、周戈庄、钓鱼嘴、巉山、山南村当年村中农救会长的缩影;叶指导员的原型是中共王村分区区中队队长纪全福和区武装部指导员兼区中队教导员叶洪贵;迟龙章的原型则是还乡团头目巉山村黄相龙、南丁戈庄于文章、小桥村迟敏章三个人的集中体现。当年“铜铸的房家铁打的仲村”对敌斗争史,是小说构成的梗概,也应该是激发作者创作这部小说主要诱因。
房家村是原国民党滨海乡(现田横岛旅游度假区)首先解放的村庄。据房氏族谱记载村名由来:明朝中叶,房姓迁来此地立村,称房家。同治《即墨县志》标有此名(现有460户,1284人)。
1945年除夕夜间,八路军一举歼灭了长期盘踞在莱阳万第的汉奸队伍赵保原暂编十二师。赵保原带领少部分残余部属逃到泊子村,其余四处逃散。当时国民党第三区区署驻龙湾头(距周戈庄5公里),区长刘振耀(字广远)是周戈庄人常住家中,所以将区队部设驻房家(距周戈庄1公里)。刘广远见原籍滨海乡的散兵逃回家,即让同村兄弟刘广峰任连长,出面收拾逃散散兵建立了150多人的武装力量,以加强区队部的防卫。刘广峰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国民党游击队,是个老兵油子很有做战经验,不久被时任三青团书记的张晓古招去做保卫,这支队伍的连长换成宋乃璜。驻房家的国民党机关还有三青团部7人,医务处6人,教育科及师资班师生140人左右。解放房家前,即墨县第三区区队(1944年8月20日在海阳县小滩村成立)做了大量的战前准备工作。区队长张立珍(丰城苏口村人)与于显和提前住在房家村亲友家亲临侦察,同时安排侦查员化装成乞丐、货郎跟踪盯梢,其中有个化装成卖梨的在房家、周戈庄、龙湾头侦查达20天之久。驻房家村的区队部及各机关人数,岗位设置,换岗时间,枪支弹药配备等已全在掌握之中。张立珍及侦查员将敌情向海阳独立营和五龙独立营做了汇报,并制订了具体作战方案。1945年7月20日夜间2时,三区区队配合两个独立营渡过五龙河,由海阳独立营和三区队攻打房家村,五龙独立营包围周戈庄抓捕区长刘广远,约定同时出击以防敌人互相增援。部队将驻房家的国民党三区所属部门包围顺藤摸瓜,在抓捕过程中遇到抵抗开枪,一部分区队员闻声逃散。据房家村94岁的张希寿老人回忆:我从十二师回家后,被召在区队三排,排长是抬头村的付慧臣,我任一班班长,记得二排排长是周戈庄的刘广训。那天起早换岗时听到枪声,我们这个排立即召集起来向村东方向撤退,即将出村时从暗处扔来三颗手榴弹,爆炸声中队伍乱了营四处逃散,我是本村人地形熟悉,赶紧趁乱寻隐蔽路经逃跑,向四周走了不远见都有人活动,最后悄悄留到村南的小河逃脱。五龙独立营包围周戈庄迟了一步,刘广远听到房家村的枪声,与随从趁夜色逃出村外,在一片小树林中躲过搜捕,第二天夜间联络属下乘船逃到崂山区。五龙独立营与攻打房家的部队合兵一处激战到天亮,全歼驻房家敌武装力量,俘虏72人,缴获步枪68支、短枪4支、轻机枪1挺及大宗弹药等物资。
房家解放后,区长辛明率区委住进房氏家庙(后来根据胶东行署南海专署即东县的指示成立了巉山分区),与区干部一道发动群众成立了房家村团部、农救会、妇救会、青妇队、儿童团等群众组织。积极开展反恶霸、斗地主、分田地活动,并安排干部分赴周边村开展工作。
区工作干部共产党员程昆经调查认为:仲村(距房家4公里),村大地少贫穷人口多,曾有:“全村78根要饭棍子”之说,便将仲村列为滨海乡党的基础工作重点村之一。他开始秘密在村中发展共产党员,建立村农救会、妇救会、民兵队、青妇队等群众组织,发动群众参军参战保卫家乡胜利成果。仲村民兵队发展到30多人,不仅积极参与配合本村反恶霸分田地斗争,且协助周边的沟里、洼里、宅科等村开展反霸斗争。党的组织工作扎实稳固,群众基础好,仲村出现了党员多参军多的好势头。吴家锡、吴家全、吴家斌、于文教、陈起兴、刘云岚、李信华等先后加入党组织。1945年,李德木第一个参军,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达50多人。其中吴家柳在本村与土匪还乡团作战时牺牲,陈起兴在洼里惨案中牺牲,李科柞在淮海战役中牺牲,吴家隆解放长山岛牺牲。
1945年至青岛解放,这期间“岛里”地区被称为国共“拉锯”地段,就是说中共的地方部队解放当地后,时常因防守力量薄弱,被国民党地方武装和还乡团反扑占领。主要是迟敏章为首的土匪还乡团反扑“岛里”为非作歹,致使地方动荡,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遭受巨大损失。1945年“岛里”解放后,迟敏章、黄相龙集合当地反恶霸斗地主时出逃的反动力量,成立了一支60多人的土匪队伍。他们长期盘踞崂山,以田横岛、女岛为海上落脚点,经常窜入“岛里”区域劫掠财物,杀害地方干部群众,在海上抢劫商船、渔船,无恶不作。1946年3月,迟敏章反扑村中制造了小桥惨案,杀死民兵队长迟锡惠等4人,妇女队长迟凤英被铡刀铡得血肉模糊后来苏醒。1946年4月28日,迟敏章的部属40余人窜到钓鱼嘴村,将中共党员青妇队长聂仁花和数名民兵抓到崂山区青山,对年仅18岁的聂仁花用尽各种酷刑,最后捆住她的拇指吊到房梁上用尽酷刑,5月1日将聂仁花和所抓民兵杀害。1946年5月这帮匪徒窜入巉山村枪杀积极分子黄美兰的母亲、村长黄相范,将抓去的6名民兵扔到海里活活淹死。1947年7月5日,迟敏章带领匪徒制造了洼里惨案,区委书记李正轩等15名干部、党员、民兵被杀。区妇联干事吴瑞琴(仲村人)在这次惨案中惨遭枪杀,吴瑞琴年少时因父亲过早去世,姊妹多(其妹妹吴瑞兰也在这期间参加革命)家里十分贫穷,年轻时积极参加青妇队。区财粮助理陈起兴(仲村人)、交通员孙丕会被押到洼里村西砍下头颅。由于叛徒出卖,迟敏章一伙又到催诏将区组织委员宋理秀、助理员潘心开抓获,带到鳌山南七沟村用尽各种酷刑,最后将两人身上浇上煤油点了“天灯”。同年,仲村吴家桃、吴家斌被还乡团抓捕到田横岛,吴家斌有人出钱保出来生还,吴家桃惨遭杀害。1947年夏,在县大队任交通员的于文教,办完公事回到家看望父母,突然街面有呼喊声:土匪进村了!人声嘈杂间土匪还乡团就控制村庄,已经无法出村。于文教的三叔父于喜明灵机一动,把于文教藏到当甲长的四弟于喜亮的棚子上,等到夜间经丰城送他去海阳。1947年4月,迟敏章制造了房家惨案7党员干部及民兵被杀,期间该村先后有13人被杀害。同年5月,还乡团制造了泊子惨案3人惨遭杀害。
1947年8月,国民党军队以6个整编师共20个旅的兵力组成胶东兵团,由陆军副司令范汉杰任兵团司令,在海空军的配合下,兵分三路重点进攻胶东地区,企图一举将中共胶东军队消灭。面对国民党军队的大举进攻,胶东军区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岛里”大多党员和积极分子撤离到海阳县,还有一部分人员受组织安排转入地下继续坚持斗争。还乡团返回村庄变本加厉地残害参军和党员的家属,手段残酷:点天灯、活埋、挖眼睛、割舌头、掏心肝、缷八块、开水烫等无所不用其极。1947年9月22日,迟敏章率匪徒抓获雄崖区武装部教导员于德昌,用开水浇遍全身,烫起水泡再用扫著扫,并割掉他的生殖器。10月7日,抓获区委宣传干事陈振家,匪徒用刺刀剜出他的双眼,割去舌头,挖出心肝,大卸八块挂到树上示众,惨状目不忍睹。仅1947年9至11月间,迟敏章在雄崖区制造的惨案中残杀党员干部群众达176人。因为迟敏章极其残酷残忍的反共手段和反动立场,得到国民党青岛绥靖区高官的赏识,他所率领的队伍被授予“绥靖区别动队”名号,从此这帮匪徒更是不可一世,烧杀抢掠,可谓恶贯满盈。
当人一旦失去了人性,其恶劣比动物有过之而不及,因为人有思想,可以想出更恶毒的办法。而无论何党何派何人何时,当失去了人性其必然覆灭,因为人类需求善良和美好,并在不断追求着,这也是人类发展史的轨迹。
1947年,迟敏章一伙在仲村抓捕军属吴承郎、董秀英、于成芳(党员刘云岚妻)等11人,严刑拷打逼供:还有谁是共产党员,藏在什么地方,扬言不交待就杀头。村中吴承科早年被国民党军队抓壮丁,后来在青岛保安大队任连长,他为人仗义眷顾乡里。对还乡团头目说:“你们谁敢回仲村杀人,我饶了他的狗命。”避免了一大批中共党员、军属罹难。1948年11月8日,吴承科随所在的国民党青岛警备旅长顾正光,在鳌山卫南土寨村起义。仲村在该部当兵的吴德先、吴承淑、吴开喜、吴开文、吴开泉、吴家晓等8人一道起义,部队被肖劲光接受后转战胶东地区。1945年至青岛解放期间,即东县被残杀的党员干部群众达750人。
正所谓玩火者必自焚。1948年3月23日,时任国民党即墨县长的隋永諝指令部下刘宪章抓捕迟敏章,监禁半月后,4月8日在即墨城河南公开执行枪决,时年32岁。
1947年11月,胶东战场进入大反攻阶段,当地村庄的党组织和群团组织逐步恢复和巩固。在党的领导下,受尽还乡团蹂躏的群众积极团结起来同仇敌忾,共同对敌。房家村自卫团长张延竹、房坤祚动员全村群众积极行动起来,参与防还乡团侵扰的反敌斗争,根据本村特点采取地雷封锁、堡垒补点、外墙高筑、房内打通的攻守措施,建立堡垒村。民兵队长张延光带领民兵分别编成爆破组、火力组和流动预备队,并吸收儿童团参与昼夜站岗放哨,盘查行人,劳武结合。村外周边布点修筑圩子、堡垒,夜间各街头分别设置地雷区,形成防卫网络。这个村善于跟周边的村庄互相联络,形成联防体系,一旦发现敌情共同反击,让土匪望而却步,被还乡团称为“铜铸的房家”。
仲村支部书记吴家全、村长李丕文、于文教,自卫团长吴成臻、吴家斌、蓝心科、吴开喜(这期间村干部时有更替)民兵队长吴家贞等带领民兵日夜巡逻、放哨,村外建岗楼、土碉堡两个,村内街道都设置路栅7个,做好对敌准备工作,一旦发现敌情立即报警。每晚9点民兵将每个巷口埋设地雷,而后吹哨子让村民不得出门以免误炸,每早天明将地雷起出来。区里发的地雷不够用,村里的石匠多,有的石匠是钻碾子的高手排上了大用场,用石头钻成自制石雷,解决上级发给的地雷不足问题。全村一盘棋统一指挥,形成了铁壁一样防守网络,坚决狙敌于村外,成为当地很有名的战斗堡垒村,让敌人不敢问津,被还乡团称之为“铁打的仲村”。
李国柞是一个对家乡充满情感的人,他从小时起最感兴趣的是听老人讲本土人情世故,本土文化。改革开放以来,他靠祖传的木工手艺和聪慧的组织能力,率先在青岛市承揽建筑工程致富。具备经济实力后,他有一个心愿就是记住乡愁,将本村人文历史传承下来。他投资建设了占地50亩,集餐饮、住宿、娱乐功能一体的山庄,借助《渔岛怒潮》中对杏花村(仲村)的描述,将山庄命名“杏花山庄”,以传承杏花村的故事。李国柞是位有心人,他特意将1952年初级社时,仲村、潘家、迟家、沟里、辛庄五个村联合社建设的老果园中的百棵苹果树保护起来,安排专人常年浇水、施肥,其中有颗大国光树,七十年代曾经年产60框达3600斤苹果,现在年产仍达500斤。现在这些树龄65年果树宛然一道道风景,那古朴沧桑的树干、枝杈,似乎在向游客诉说着它历经的风雨和荣耀。山庄种植的桃、杏、梨水果达20个品种,种植有风景树、明贵花草木50多个品种。并养殖有孔雀、珍珠鸡等珍禽十多个品种,设有农家小屋、小菜园等,记述和延传着农家的发展历程、农家的风情。